*叶修 和 王耀
无差向
01
午后，叶修从外面回来，王耀没给他开门。叶修把文件袋揣起，掏出新配的手机给他发短信。
叶修：开门啊同志。
王耀回了他个黏糊糊的语音，大概意思是大爷在床上不想下去，爱卿自便吧。
叶修收到回音，也不等了，转头拐下楼，问楼下的三娘要了两个瓜，然后回去自己掏钥匙开门，等王耀开门是没指望了，总不能强迫一个积极建设社会的大好青年花上三十秒起床的时间去给他开个十秒的门。
太不划算，太不周到，太没有分寸，太大材小用。
等叶修过来的时候王耀刚起来，盘着腿愣在床上发呆，睡衣上的熊猫被压的发皱，中分的刘海被迷迷糊糊压在眼角，眼神呆滞，形象邋遢，像个身无可恋的残障人士。
年轻有为的志愿者叶修问他：“王同志，中午吃西瓜吗？”
王耀愣了愣，回过神来说：“都过中午了啊，还吃别的吗？”
“想吃还可以自己做，”叶修把瓜放到桌子上，用手比划了比划，准备开切，“方便面在外面，剩饭在冰箱里。”
“成吧。”王耀理了理头发，“凑合能吃。”
叶修瞥了他一眼，一手抱着一个瓜进了厨房。客厅有空调，冷气吹得挺舒服，刚打开厨房的滑动门，热气直冲他脸呼来。他抬起手在脸前晃晃，又拍拍西瓜，瓜皮很凉，现在吃正好。
02
电视里播的是最近比较热的一个群像剧，未来背景，特工设定。叶修和王耀一人捧着半个西瓜。
王耀抬眼瞅他：“昨天微信刚转，说用勺子挖着吃不好。”
叶修以行动回答他，吐出来一串西瓜籽，然后继续看电视。
“一起吃西瓜确实不卫生，但一个人吃就无所谓了。”叶修回道，“死心吧，西瓜我切的，论劳动分配，这勺子归我。”
王耀白了他一眼。叶修没看见，又挖了一勺，冲他比划，笑问：“吃吗？王同志。”
这人笑的十分灿烂，王耀也懒得同他计较，抄起刀和瓜就去了厨房，叶修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流畅的不知所措，然后他听到了刀落声。
哦，这人为了省事把半个捧着吃的西瓜给切了。
03
这是叶修和王耀住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
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是特别长。
每次想到这，叶修总会想到以前的学生时期，小学六年，初中三年，还有他没上完的高中，吵嚷的一屋子噪音，转眼就空无一人。
于是叶修觉得，时间这东西是真不可信，整就一大忽悠，变得手好戏法，一个衬布下来，下边有什么，变走了什么，让人猜不透。而看惯了的观众也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了。
然后他遇到了王耀。
王耀高度赞同他的想法，当时这人正在吃饭，抬手给叶修比划，说我觉得时间这东西差不多就跟电话黑名单一样，你也不知道打过来的是你以前借钱的朋友还是信息诈骗公司。
对此叶修深表赞同，并表示下次我请你吃饭。
王耀抬眼，示意对方可以多请几顿。
那时王耀刚从欧洲的某个国家回来，包里是送给各种朋友的纪念品，叶修在机场外面遇到了他。太阳可能有些毒辣，王耀脑门上都是汗，蓝色的公式衬衣被他扯开了一个扣，叶修看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凹陷的锁骨。太阳照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但这无疑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像童话故事里的两个老巫师的碰头会，商量着怎么撮合公主和王子。阳光下也不用畏惧什么，他们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品尝仙子的下午茶，不存在莫名其妙蹿出来的勇者大声高呼呐喊，挥剑的无知而无畏。
04
他们看电影游乐园都干过，王耀的手气说不出的好，充话费送流量，买卫生纸抽奖送电脑。
他们就这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王耀曾跟叶修解释，自己因为工作性质，研究人与信仰。
叶修回他说自己研究过荣耀，交过几万字的报告了。
叶修说：“灿烂辉煌有过，低谷滑落也有过，我的大半辈子都在上边，想不出理由讨厌它。可能这就是信仰吧，这么想想还挺励志的。我下次考虑去投稿个知音。”
“有点飘啊叶神。”王耀笑他。
叶修朝后一仰。
“王同志，配合一下呗，”他叹息道，“算了，你去忙吧，我也去了。”
05
刚住一起的时候，叶修父母问他了一个问题。
母亲说：“来来去去的，你也刚安定下来，可你知道时间作用在你们身上，留下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吗？”
母亲眼里隐隐有泪，他看着母亲，心道从前您没皱纹也不爱早睡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
然后在父亲带有压迫性的目光中慢慢回答道：“这些问题不明摆着无所谓吗，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其实挺公平的。”
与其花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这些悲春伤秋的事情，不如多去隔壁菜市场买点东西回来研究一下做饭吧。王耀曾对他如是说道。
叶修想着，所以他说的坦然。
“那有真不一样的作用啊，都不过是心里的负担罢了。妈，你和爸也不用担心这些。我是真觉得这些问题有点尴尬，老提干嘛呀。”
叶修的母亲叹了口气，叶修揉揉鼻子继续说：“时间还有大把，急什么。”
于是叶修的父亲反手就是一个手刀，照他头上劈，“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叶修抓住母亲维护他的机会溜了出去，并思考着下次和王耀带母亲去哪里玩。
06
王耀有个朋友说他们俩在某些方面过于理性了，像过界越线这种，让人没有实感。
就算你王耀有理有据，我自无法信服。
王耀自我槽道：“我觉得我们可能是新时代柏拉图式爱恋理论的又一坚定践行者。”
叶修和他对着槽：“柏拉图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王耀做事很有分寸，叶修这么认为。然后他听见王耀说：“叶神，我最近发现你身上总有岁月沉淀的霉味，服老啊。”
叶修咧咧嘴，回了他句：“叫你熏的。”
07
后来王耀因为工作关系被调去了另一个城市。是个北方的临海城市，街巷的小贩都操着一口方言。冬天暖气夏天空调的，叶修听了他的描述后觉得很不错。
他走之前装模做样的塞给叶修一个信封，叫他回家再拆。实际上里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街对面快餐店的优惠券而已，一天几十份往外发的那种。
这应该算是异地恋了吧，王耀登机后想。
如果是普通的出差，那他今晚就能看到叶修拿着优惠券去吃快餐。他自觉自己做的还不错，很有情调。
看，人家小两口分离送花什么的，花嘛，如果不是假的，养不好很容易死掉。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送的快餐券，不仅能解决你今天的晚饭和宵夜，还能顺带解决你明天的早餐。
浪漫而实用。
朴实而无华。
多好。
08
几个月后王耀再次见到了叶修，他蹲在机场外的一堆草丛里，无聊的抬手赶着乱飞的虫。H市特别热，他穿短裤来的，蹲在那里被咬了一腿的包。
叶修也正好看见了他，长腿一迈，就从里面出来了。王耀看他，叶修也站那任他盯着。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的，王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弯着腰用手捂着肚子，觉得今天真是傻透了。
他问叶修：“你怎么想到过来了？”
“别提了，”叶修说，“物业放假没人，我手机欠费交不了，家里停电，空调都用不了。热的之前那盆仙人掌都蔫儿了。”
打到了出租车后，王耀笑哈哈地问他：“你刚讲的都是真的？”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啊。您这么好的人我怎么会想到过来看你呢是吧。”叶修拍着胸脯说。
“你俩搁着磨叽啥呢！”司机捣鼓着导航朝他俩喊道。
“XX路南边，XX东街修路别走那边。”王耀对司机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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